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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学3年级时,第一次跟父亲去学校图书馆。仰望高高的书架,闻着书的油墨味和霉味,转头对父亲说:“好闻!”
以后便常去借书,在书架间走动,手指轻轻掠过书脊。看中了,就停下,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,在书脊顶上稍用力,书便“唰”地一声翻滚而出。
初时只是借一、两本,回去后,父亲陪伴着一起慢慢地读,那是大声的朗读,自然是耗时颇长的。后来,学会了默读,顿时就贪多了,自己就跑去图书馆,漫无目的地挑了一摞书,胡老师一边登记一边微笑着问:“看得了这么多吗?”,我不答,只低头乐。
捧着那一摞书,身子前倾,长臂猿似地走在中山巷里,双臂被那些沉沉的份量拉伸着,关节空隙却都已被快乐充满了,内心幸福万分,就想:“有书看,就有精神食粮,今天可以不吃零食了。”
及至自行购书和藏书之时,对书的感情也更深了一层。最喜爱的书大都是在自己手上由新变旧的,那是老朋友一般的亲切和自然,一页页地翻看,恰如随意淡然的谈话。
还有在自己书上做勾画、批注和笔记的习惯,这些阅读时所作的个人印记,有些是对书籍内容的标注、分析或理解,有些则是对当时某种情绪的记录,兴之所至,便随手记下了那一刻的心态。岁月流逝,当再度翻开这些书本时,面对当年那些或狂妄或绝望的呐喊,记忆就会陡然间锐利如刀锋般划过身体。
看的书多了,渐渐地,就养成了一个癖好:爱闻书味。拿到新书,爱闻油墨味,油墨味芬芳扑鼻,自是沁人心脾;翻开旧书,也会偷嗅霉味,霉味泛着潮湿,却有古旧之气,竟也令人流连。
书的实用性是最为要紧的,人对书的感情也正是源于此。只是,在那些时日,书籍的检索是十分不便的。为了查到想要找的资料信息,常要耗费许多时间。在图书馆里,拉开由一个个的小长条抽屉组成的索书卡柜,按照分类规则在一盒一盒的索书卡里找到想要的书,抄下相应的书目和书号,再去书架上取书,而且,管得严的图书馆,还只能是由管理员去取书。
书已被借走是常事,别无他法,只能是轻骂一声接着找。即便书借到手了,翻看后很可能发现其实并不是自己想要的,那就还得继续寻。
那些与书油墨味和书霉味相伴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,突然间,信息时代的惊涛骇浪,把电子信息检索技术和电子书拍到了人们的面前。
机缘巧合之下,我亦终以计算机技术为生。整日对着电脑屏幕阅读互联网上的信息,与可有无数个拷贝的电子书为伍,当然不会再有书被别人借走之虞。而且,电子信息检索技术的高效和精准,更使得信息的获取变得易如反掌。只是,在享受电子书带来便利的同时,也少了许多阅读纸质书的机会,那种手捧书籍阅读时的厚重质感便也日渐疏离而远去。
在电子信息时代,借助于信息检索技术,人们在瞬间就能精确地获取信息,过往的一切阅读经验和方式似乎变得无关紧要。甚至,在激进的人们眼中,阅读纸质书一度成了落伍的行为。
起初,人们唯恐被时代抛弃,置纸质书于一旁,埋头于冰冷屏幕之下的电子书。然而,横亘于现实和过往之间的阅读体验不时交织在一起,一边是现实中的信息检索技术和电子书带来的精准信息和便捷性,另一边,在已经深深镌刻于脑海的过往记忆中,纸质书给个体留下的是极富情感的阅读体验。这两种阅读方式似乎格格不入,电子书的优点正是纸质书的缺点,纸质书的长处也正是电子书的缺憾,想要兼而有之,却无法集其善者。在现实和过往之间,被撕裂的人们将作出怎样的选择?
对阅读方式的变化进行审视、思考和心态调整后,这种由矛盾的阅读体验而带来的撕裂感很快就消散了,人们已经就新的阅读方式及其心理预期形成了共识。
当需要对海量信息进行高效检索并精准地抽取相关信息时,在需要对各类信息进行了解性质的快速掠读时,阅读电子书、使用搜索引擎对信息进行检索是必然的选择,而且,信息的高命中率能使工作得以迅速完成。
当对某种专业知识进行系统的学习、对精深的学术类著作进行研读、沉浸于阅读优秀文艺作品所带来的心灵感触时,纸质书的现实存在感给人以稳重安详的慰籍,传统的翻动纸质书页的阅读方式与人类的生理特点和构造天然契合,随手的勾画和批注可将自我意识融入到非常具象的书本之中,这些阅读过程的愉悦唯有纸质书能够给予。
值得注意的是,纸质书,乃至那些原生载于自然材质之上的优秀科技、文化和艺术成果正日益被数字电子化,转变为可以被高效检索的数字信息资料,为所有人所共享和鉴赏。同样,每天,巨量涌现在各类电子媒体上的原生数字化信息,其中的优秀作品也会转化为载于纸质媒介之上的形态,成为人们手中的纸质书,更加贴近并感动心灵。
在信息时代,一方面,激光照排技术大幅提升了书籍印刷技术,书籍的油墨味道已经淡了许多,但源自植物的纸质书依然充满着自然的清新气息。另一方面,信息检索技术和电子书则散发出科技之花独有的数字化芬芳。这两者并不是矛盾的,相反,书香更宜人,它们不断相互适应、融合并升华,不断推动着人类文明的积极演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