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了你的信,不知道写点什么给你才好。你当然明白我不会帮你决定你的人生,我不擅长也不喜欢那一套。不过如果我告诉你我看到你的信之后的感觉,是为你感到高兴,而不是其他的什么,你大概会感觉很奇怪吧。
很多很多年前,在一本杂志上读到王朔的《一半是海水,一半是火焰》。我那时候不喜欢王朔,觉得他是个流氓、痞子。但里面的一个情节,我却至今记忆犹新。一个姑娘,半夜和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去海滩玩,结果被强奸了。男主人公最后在海滩上找到她,能说什么呢?姑娘自己也有错。最后,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:“你还年轻,依然漂亮。”我当时莫名其妙地就记住了这句话。仅管当时我觉得这句话太轻浮、太玩世不恭了。但是后来,当我在生活中遇到很多事的时候,不知怎么,就会一直想起这句话来。然后才明白,这句话,还真挺有用。所以,在这里,我就把它改改送给你吧。因为我没有见过你,不知道你漂亮与否,那么我就把它改成“你还年轻,依然美好”送给你好了。这句“咒语”当然是有保质期的,但在保质期内,遇到问题的时候就拿出来念念,多少会有点效果。
其实,也就是为了这点美好,我才会为你感到高兴。因为我在你的字里行间,除了痛苦之外,还读出了一种隐隐的有力量的东西,这是对未来的希望,是生命的活力,以及一颗善良的心。而这些,都说明你是一个心智健康的孩子。这个世界,是只有心智健康的孩子才能生存下去的,所以,我为此而替你感到高兴。伤害让一些人一蹶不振,却可以让另外一些人的内心更加有力量,破茧成蝶。我看得出来,你将会是后一种人。我想,你应该感谢家人给你的爱,让你成为这样健康的你,这已经足够好了。
至于你的爱情嘛,我不了解情况,不好乱说。我只知道很多女孩都认为,每一个爱情,只要你尽力去爱了,就都是伟大的。然而,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,这世界上的确是有好爱情和坏爱情之分的,区分的方式也没那么复杂:好的爱情、好的爱人,能激发你更好的一面,使你成为更好的人;而坏的爱情,只会让你变成更糟糕的人而已。在一场糟糕的爱情里,人们会发现:我本来是一个不贪财的女人呀,为什么遇到他之后却变得对钱财斤斤计较呢?我本来是一个很大方的女人呀,为什么遇到一个经常关机玩失踪的男人就变成了疑神疑鬼的怨妇?我本来是一个很绅士的男人啊,为什么最后却像魔鬼一样冲女人挥起了拳头……我想这才是一场坏爱情最糟糕的地方,它会唤起我们内心阴暗的一面,让我们越来越恶形恶状,引发我们内心潜在的各种负面情绪,让我们渐渐变成连我们自己都不喜欢的人。而一个人要是不喜欢自己了,就会焦虑、纠结、神经兮兮。所以,人,不要做自己都不喜欢的人。这不是自恋,这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出路。
爱情,就是这样神奇,好的和坏的一样神奇。有时候,我会和身边的朋友说不要去嫉妒、报复或者怨恨,并不是为了让我们成为一个圣女,而是这些负面的情感,真的会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生根、发芽。十年以后,该分手的还是会分手,但是你却已经变成了一个不美好、不可爱的人,最终丧失了爱的能力和感受幸福的能力,这才是最悲哀的事。贾宝玉曾经说过,女人是水做的。其实这也是很多男人喜欢年轻女孩的原因之一。好多中年妇女,会以为男人只是不爱她们的身体,但其实,是因为她们真的已经变得不那么让人爱了而已。她们的心,已经累积了那么多的抱怨、恨、怀疑、不满、算计……她们如何能让人觉得和她们恋爱是一件美好的事呢?后来的男人,有什么责任要去承担之前的她留下的种种负担呢?而年轻的女孩,就像清澈的泉水一样,她们还没来得及受伤害,还没有被这些东西感染,所以很多老男人喜欢年轻的女孩,除了她们年轻的身体,还有她们干净、阳光的心。而且,从另一方面来讲,很多老男人的心,也是早就乌烟瘴气、乌七八糟的了,这个道理,男女通用,反过来亦是一样的。
谁能保证自己就一辈子不受伤害呢?谁又能一辈子在糖罐里泡大,不受负面影响的侵蚀呢?所以佛家有“心性是要靠养的”一说。谈过一次失败的恋爱之后,你要计划你的未来,但更重要的是要好好爱护和养护你的心,把那些负面的浊气排除,让心干净起来。要警惕已经离开你的人在你的心里留下的阴霾的种子,把你的心变成了丑陋的心,有一天这丑陋从心底里漾了出来,甚至会写在你的脸上。年轻的女孩没有经过恋爱的磨炼,她们干净的心,是雏鸟的纯洁。但那些经过了爱情的沧桑,依然能够去除浊气、守住自己的一颗心、干干净净的女人,是涅槃的凤凰。涅槃重生,那是需要力量、勇气和智慧的,并非仅仅靠善良就可以。所以,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为你感到高兴了吧?审视自己的心,你也该为自己感到高兴才是。“你还年轻,依然美好。”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、更值得庆幸的事吗?至于其他的,不如让时间来解决吧。
——节选自《我们心中的怕和爱》